在塔里木的荒凉沙漠里，有一种工作叫留守。大部队在时，留守者也在；大部队撤离了，留守者仍然在沙海深处坚持。他们是塔里木油田生产一线最寂寞孤单的人，是油气勘探事业最执着的守望人。
东方物探塔里木物探处2170物探队的员工冯小强便是这样一位守望者。每到夏秋两季，休工的同事像候鸟般飞回了城市里的家，冯小强则继续留在塔克拉玛干沙漠里守护营地。从2007年开始，他就一直是留守的“一号主角”。虽然值守沙漠并没有太多的报酬，但冯小强很自豪：“单位年年把这么大的家当交给咱，说明领导信任咱呀！”
对于留守沙漠的人，最难熬的是寂寞无聊。冯小强和同事除了守护物资外，主要工作就是“和风沙作斗争”。营地就驻扎在沙丘沙梁间，塔克拉玛干的风随便打个“哈欠”，那沙尘就满天飞卷。每当沙尘暴肆虐时，他们只能紧闭门窗，几天几夜窝在营房车里，吃喝拉撒睡全在那几平方米的狭小空间，心里那个憋闷啊，真是无法言说。
狂暴的漠风常常会把高大的营房车脚下掏空，使车身倾斜，一边的轮胎高高悬空。如果不及时给车轮下垫土“找平衡”，不出两三天，几十万元一辆的营房车就会人仰马翻，四脚朝天。所以，每当风势稍减，大家就得赶紧拎着铁锹出门，在天昏地暗中“愚公移山”般地清理沙土，常常累得腰疼胳膊软，倒也顾不上寂寞了。
最让冯小强刻骨铭心的是2009年和2010年。当时2170物探队的营地还在塔中1号公路100公里处。那里距离公路远，没有电视，没有手机信号，连卫星电话的信号都很差，几乎与世隔绝，而且将近两年时间，物探队没有开工。“近两年啊，就我们3个人孤零零地窝在那与世隔绝的沙窝子里。开始半年，我们还有点话说，后来就没话了，全得沙漠综合症了。除了‘和风沙作斗争’，打牌、吵架，吵架、打牌是我们唯一的娱乐。好在我们相互理解，今天吵完架，明天还一起打牌，打着打着，又吵，也不知哪来那么大火气。”回忆起当年沙漠综合症的往事，冯小强黢黑的脸上显出些不好意思。
有一次，队里的卫星电话坏了。这是他们唯一与外界联系的工具，没有了它，他们就真正与世隔绝了。于是，冯小强跑到离营地几公里外的简易公路边拦车，准备回库尔勒市修卫星电话。可他望眼欲穿地等啊等，连等了两天，一辆车也没有看到。放眼望去，眼前除了连绵不绝的黄色沙丘沙梁，似乎整个沙漠只有他一个活物。
第三天，冯小强终于盼来了一辆货车，没等他招手，那车就主动停下了。“哎呀呀，终于见到人了！”司机激动地说，他要去和田，却迷路了，正到处找人问路呢。这是冯小强在沙漠里留守半年以来第一次看见新面孔。这个“第一次”让他灵机一动，给自己找了一个有意义的“新工作”：在沙漠里为迷路者指路，既可以让自己的生活有些色彩，又帮助了别人。
于是，没事的时候，大家轮流“上岗”，在简易公路边的沙包上眼巴巴地望着公路，望着远处，盼望着有车来，盼望着车停下，盼望着有人向他们问路。
终于有一天，冯小强盼来了一辆车，而且是一辆漂亮的小车。小车在路边缓缓停下，冯小强激动地跑过去，车主下车后却直奔一个沙丘，对冯小强的热情毫不理会。虽然对方很冷淡，可冯小强仍然觉得对方像亲人，当那人“方便”之后回到车前，冯小强立即笑盈盈地问：“您到哪儿去啊？”大概误以为冯小强要搭车，对方依旧没理他。“我不搭车，我是专门指路的。沙漠里容易迷路，您可别走错路了。”冯小强继续热心地解释道，可他的热情只换来对方一个厌烦的表情，“有病！”那人丢下这句鄙夷的话，扬长而去。正笑得像花儿一样的冯小强一下子愣住了，当他回过味来，心被深深地刺痛了。
当然，冯小强的留守岁月里也有幸福和甜蜜，他说：“我家就在库尔勒，按规定我两三个月可以回家一次，但考虑到交通不便，加上离开营地我也不放心，所以我回家的机会不多，有时媳妇会来看我。”
第一次从库尔勒市到塔中2170物探队营地，冯小强的妻子一路辗转，一会儿坐汽车，一会儿坐拖拉机，一会儿坐毛驴车，折腾了两天才到达。一到营地她就哭了，看到丈夫的工作环境这样艰苦，她心疼。没过几天，妻子又忍不住哭了，沙漠里的水碱性重，即使经过净化，仍然颜色浑浊，味道略有苦涩，初来乍到的她又是拉肚子，又是皮肤过敏。
“以后我再也不来了！”第一次离开时，冯小强的妻子哭着对丈夫说。但是半年后，她又来了。不用说，她是心疼丈夫，想念丈夫。这一次，冯小强没有再让她用碱水洗脸，他心疼媳妇，把队里配给自己喝的桶装纯净水节省下来了。
但他们这样相互心疼的机会很少。妻子工作忙，还要照顾老人，加上路途遥远交通不便，这种“沙漠探夫”的甜蜜幸福，只是苍茫沙海中极其奢侈的一抹玫瑰浪漫。而且，这浪漫也只有冯小强独享——每年和他一起留守的同伴，以及沙海深处那些像沙粒般默默无闻的各行各业的留守者，很多人连续几年都没有离开过塔克拉玛干沙漠，没有与亲人团聚。年复一年，他们在沙漠里执着地守望，他们那寂寞而坚定的眼神，如黑暗沙海里的一盏盏灯火，温暖了沙漠的荒凉，照亮了找油人前行的脚步。
作者简介
蒋俐，女，塔里木油田报社记者，从事新闻工作5年。有多篇作品获奖，其中人物通讯《我心是水》曾获首届全国企事业优秀新闻作品“优秀写作三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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