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记 ——梁春威背后的梦想和付出

  玉柴英华小区绿影掩映。春天刚过,这里的芒果树便开满了朴素的小花。梁春威的家就在这个小区的一栋普通的居民楼里。两年前,这个家住进了一个长久住户——梁春威的爱人杨熙秋。
     梁春威的“新家”干净整洁,宽敞的客厅里放着一台踏步机,每天晚上,俩人一起看完电视剧,梁春威就玩踏步机,杨熙秋则练瑜伽。这在很多人看来是再普通不过的家庭生活,而梁春威则在年届六旬时才能真正享受到。在经过数十年的两地分居之后,两人终于“走完”了南宁至玉林两百多公里的路程,半个世纪的人生汹涌,酸甜苦辣,最后平静地流汇到了玉柴这个港湾。这一年是2011年。在这一年,梁春威还获评为玉柴功勋人物。
    2013年,梁春威登上了又一荣誉的高峰——获得了全国五一劳动奖章。

如此坚持
     对于现在所取得的荣誉,梁春威认为自己没做过什么贡献。杨熙秋则认为公司对梁春威的给予远大于他的贡献。他们几乎没吵过架,当然分歧总是会有的。
     两人的分歧还产生在他们孩子出生时梁春威在家的那段时间。在时间的长短上他们有不同的记忆,梁春威认为在一起有一年,杨熙秋觉得仅仅几个月,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了好一会儿。最后,杨熙秋说,我都记得你离开家的时候,小孩只有六个月。这时,梁春威一边默默地看着杨熙秋,一边把衣角折了又打开。
     时间似乎过得太快了。转眼之间,他们的人生走过了大半。杨熙秋清楚地记得结婚时梁春威的承诺。当年,梁春威刚刚从铸造清理工的岗位转到电气维修岗位,摆在他们俩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两地分居。当时,梁春威信誓旦旦地说,三年之后就回南宁。结果三年过去,梁春威回南宁的时间看起来还是遥遥无期。
     “当初说了三年,结果三年成了一辈子。”杨熙秋说。当时,梁春威解释说,刚刚学到兴头上,而且领导也不让走。杨熙秋为梁春威工作调动的事给当时的厂领导写了一封信,希望领导批准。厂领导愣是没同意。因为当时梁春威已经在玉柴电气化设备维修方面显露锋芒。
     1970年进入玉柴以后,16岁的梁春威做过铸造厂备料工、翻砂工,“那时候的打煤粉室有一盏几百瓦的电灯,可是一进去,什么都看不见,灰蒙蒙的,带两个口罩,出来都黑了。”梁春威对当时的场景仍然记忆犹新。可是年轻的梁春威在铸造车间一干就是十年。十年来,梁春威没有放弃自己痴迷的电子技术。那时,电视机还是稀罕物,可是梁春威曾让在上海的表弟带回一些零部件,自己组装了一台电视机。
     “他用木头做了一个电视机外壳,所以我们去他们家看电视都觉得很特别,就像一个木箱子。”杨熙秋想起这件事情笑了起来。
     对电子设备的痴迷、热爱和天赋,让梁春威总能捣鼓出一些令人瞠目结舌的设备。刚刚调到计量室,在检测零部件时,由于没有专业的示波器,梁春威琢磨了几个礼拜,照着杂志上的图纸,自己用报废的超声波探伤仪改造了一台。当时,即使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也未必懂的知识,梁春威一点点地摸索,居然找到了门道。
     刚刚找到门道的梁春威面对爱人和自己痴迷的事业犯了难。他又搬出了“再给我三年”的承诺。他说,再学三年,去哪都有人要。可是杨熙秋觉得不能再拖了。所以在一个午后,她拍开了厂领导的大门。
    不过,厂领导没有同意她的要求,倒是建议她调到玉柴,并承诺安排她到好的岗位,还给她支付比原单位高一级的工资。杨熙秋迟疑了。她和梁春威同时面对这一样的两难,是家庭还是事业?当时杨熙秋在南宁一家单位,工资比梁春威还高。“1984年结婚时,梁春威全部身家500块钱,我自己就出了1000多。”杨熙秋说,“而且我在南宁,春威在玉林,哪里有大城市往小城市跑的道理呢?再说,在南宁也有我喜爱的工作。”
    当时的玉柴还很小,住房条件也不好,每次杨熙秋来玉柴,梁春威的同事们都要为他们俩腾出房间。房子旁边就是稻田,一到夏天,凶猛的蚊子便蜂拥而至。如此种种,让杨熙秋望而却步。梁春威调回南宁的事情就此搁浅了。

如此坚强
     “要看得开,拿得起,放得下。”这么多年来,杨熙秋都用这句话来对抗一个人的艰难和焦灼。但是事情往往都不如想象中那么简单。
     1991年底,他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梁春威破天荒地放下了手头的工作,申请到南宁办事处工作一年。这段时间里,从工作地点到家的距离缩短了许多,以前,梁春威回家需要大概8个小时的长途跋涉,现在只有几十分钟的路程。每天,梁春威终于可以骑着自行车回家煮饭、做菜,偶尔还能为杨熙秋洗衣服、煲鸡汤。
     当时,梁春威的母亲已年逾八十,每次回来,母亲总会握着他的手看了又看,脸上堆满了笑容。像大多数的母亲那样,她一遍又一遍地问他在玉林的情况。“吃饭吃得饱吗?有钱别省着,该吃就吃!别经常想着回来,工作要紧……”这些细碎而珍贵的叮嘱像眼泪一样滴在梁春威心里。
     “我母亲也放不下我,可是每次回去都让我好好工作,家里的事不用担心”。对很多人来说,亲情确实是难以割舍的,但是我们的人生总是不经意地、不可逆转地向前奔流。
     时间河流滔滔不息,一转眼就是三十年。现在,在杨熙秋印象里那个清瘦的小伙子已不再年轻,虽然现在还是清癯如初,但是头发已斑白,皱纹也已从眼角延伸开来。杨熙秋忍不住埋怨道,你人好,但你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
     这句话里饱含了长达数十年的心酸。在女儿出世后才六个月,梁春威接到了公司的通知,让他去德国验收设备。梁春威犹豫了许久,心里默默地算计着时间,心想有谁可以顶替他。想了好几天,也没想出个法子来。没有办法,他只能和杨熙秋摊牌。杨熙秋抱着刚刚出生不久的孩子,没有说话。第二天,梁春威出发去了德国。回国后,公司还打算派他和机电部的专家到巴西学习。这次他推掉了安排,并在南宁呆到了孩子一岁后才返回玉林。
    梁春威离开后,杨熙秋彻底陷入了孤独无援的境地。
     一天,杨熙秋生病了,由于加班,回家比较晚。虽然很累,但是进了门,她还是打起了精神,轻轻放好钥匙,蹑手蹑脚地穿过客厅,唯恐惊醒熟睡的孩子。她走到孩子床边。此时,小孩正酣睡着,脸蛋红扑扑的样子让杨熙秋心生怜爱,她用手摸了摸孩子的脸。这一摸,让杨熙秋昏昏的脑袋一激灵地醒了。孩子热得烫手,孩子发高烧了!杨熙秋急忙抱起孩子。可是,夜深了,能去哪呢?医院又远,亲人也住得远,而孩子的父亲梁春威还远在玉林……杨熙秋没有多想,抱着孩子就往外跑。
     跑下楼梯,穿过慌乱的树影,杨熙秋站在宽阔的马路前。横亘在她面前的是如何到医院这个巨大的问题。她焦躁地四处张望,夜已经深了,黑暗的夜里只有稀疏的路灯在默默地坚守着。杨熙秋抱着孩子无助地蹲在马路边上,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她忍着没有哭出来,回到了小区,敲开了同事“熟睡”的大门。
     凌晨,杨熙秋让同事载她去了医院。
     而此时的梁春威,正在埋头钻研。1990年,梁春威和其他1970年进厂的铸造工人一道分得了一套单身房。当时,领导问他有什么要求?梁春威说,安静的。于是领导给他安排了在东华小区的一套挨近西边的房子,这套房子远离马路。表面上看,这完全符合梁春威的要求,可是这套房子由于在顶层,从日出到日落,都在太阳下炙烤,而房子虽然远离马路,却挨近工厂,夏日的夜晚,室内炎热难耐,楼下机器轰鸣。别人劝梁春威换个房子,梁春威想了想,觉得不能麻烦别人,就住了下来,在这里度过了许多宝贵的学习时光。每个夜晚,梁春威拿着字典对着设备的外文说明书和电气技术杂志,一个一个单词地查,通过这些对很多人来说类似于“密码”的文字,找到每一台设备运转的秘密。
唯有梁工
     2011年12月,玉柴技师协会举办了一年一度的新成果展示会。梁春威向晏平董事长展示了自己最新的设备改造成果。这只是他多年来研究的一小部分,对于以前的工作,梁春威早已“放下了”。“我做的工作都是我们需要做的,一项一项地做过去,做完了就放下了。”“你要是问我做了什么,我觉得好像我没做什么。” 
     但是他的付出,玉柴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晏平董事长听了梁春威的介绍后,欣喜地说:“您搞了一辈子电气研究,对专业的专注和对专业的深入研究为公司设备改造做出了巨大贡献,您现在想要什么?公司能为您提供什么?”梁春威听后愣住了,他没想过要什么。
     一直以来,梁春威都是默默付出。
     只要去过梁春威的办公室,人们都会记得他的那张破旧的老藤椅,只要去过梁春威在英华小区的家,都会看见电视机旁放着的买了二十多年的破旧的电风扇。梁春威上世纪90年代末就领谈判工资,但是他怀旧、节俭,对生活没有过多的奢求,反而对工作有无穷的热情。
     梁春威的女儿清楚地记得和母亲来玉柴探望父亲时的场景。那天,当她们推开门,看见宽敞的客厅居然有一条清晰的“小径”。由于忙于工作,梁春威很少有时间打扫房间,日子久了房间积满了灰尘,只有梁春威经常走动的地方是干净的。假如梁春威的客厅会长草,恐怕早已杂草密布,野径纵横。
     即使是现在,杨熙秋来到了玉柴,梁春威的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办公室。维护中心科长刘先黎说,我们周末都不给梁工安排工作,但是很多时候他都会过来。
     近段时间,梁春威正在忙着研发制作“安灯系统”。“这个系统安装完成之后,设备的情况、生产情况等等信息便能及时地反馈并记录下来。”梁春威边说边用手比划,在他脑海里已经构建了一个庞大的系统,将生产的每一个细节都连接起来,最后汇聚成了一片照亮前进路途的光。
     “我们需要它。”梁春威说。只要公司需要且力所能及的,梁春威从来都是毫不犹豫,一股脑儿地投入。从玉柴的第一条半自动化生产线,到现在的数控机床,在前沿的技术迷宫里,梁春威慢慢地一步一个脚印地摸索着走出来。还记得在上世纪90年代,玉柴计划将铸造厂机体车间改造成第一条PLC半自动化生产线,这在国内仍是前沿技术,当时公司有人想把这条生产线交给机电部的第四设计院进行技术攻关。那里的技术人员也跃跃欲试,因为他们也没有做过。后来,厂领导拍板,决定交给梁春威。不久,这条生产线正式投产。很多专家都没法想象,如此高技术的生产线控制系统居然是一名初中毕业生做出来的。
     梁春威说,成功是因为他一直都热爱这份工作,而且他从来没有放弃,用尽了心血去钻研。“我一直舍不得离开玉柴,因为玉柴的很多技术都是我想学的,在其他公司未必能学到”,“我的很多同龄人想学,没有像我这样的机会,很多人有这样机会,可能又没有我这么勤奋”。
     就是这样,当我们呱呱坠地时,我们的哭声都是相似的,但是随着岁月的增减,我们因为不同的性格与境遇,命运出现了分野。我们很多人都沉浸在柴米油盐酱醋茶中,而梁春威选择了一条他热爱的路,走出了异于寻常的精彩。
     现在,梁春威的生活,就像穿过山川、流入平原的河流,舒缓而深沉。爱人杨熙秋也来到了身边,长达数十年的“双城记”进入了最终篇章。梁春威除了平时上班,在外打打羽毛球、乒乓球外,都是和爱人在一起,吃完晚饭就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这些日子就像回到数十年前,在南宁的家里,仍是青涩少年的梁春威和杨熙秋端坐在他组装的电视机前,看着别人的悲欢离合。 

作者:广西玉柴机器集团   宋永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