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占伟有些腼腆，不太爱说话。焊接混凝土路板没什么严格的技术要求，只要焊接牢固即可。我们一边干活儿，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张占伟今年27岁。虽然年纪不大，可他已经当了8年焊工了。8年来，他干过8个项目，转战了3个国家。他19岁第一次上线，在线上找到的女朋友，利用休假的时间结婚，女儿出生时依然工作在一线。可以说，张占伟过着典型的管道人的生活。

时至今日，张占伟依然记得自己第一次去徐连支线上线的情景。学习了3个月半自动焊的他，独自踏上了去往江苏的火车。此前，他去过的最远地方是北京。“火车开动的那一刻，眼泪就掉下来了。”说到这，张占伟不好意思地笑了。他自己也闹不明白，流泪是因为第一次离家的孤独，或是因为第一次上线的紧张，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通常来说，焊工第一次上线都要先干打磨焊口的活儿。可到了张占伟这儿，项目领导直接让他操起焊把去填充。张占伟当时特别紧张，在家练习的时候一天只焊一道口，可线上每天要焊几十道。“老焊工用的丝速（焊机出焊丝的速度）110或者120，我怕焊不好出现返修口，只调到80。”丝速慢，焊接的速度自然也慢。为了跟上别人的进度，张占伟就少休息甚至不休息，一天下来，竟然没有落后。而张占伟付出的代价是，吃完饭连屋都不想出，只想好好休息。

“焊的时候紧张，焊完了等拍片结果的时候也紧张。尤其是听到有返修口的时候，老怕是自己的。”不过让张占伟感到骄傲的是，第一次上线，他的焊接成绩是零返修。

看只剩了几道焊口，张占伟把焊把和焊帽递给我，说：“你也来焊一道试试吧。”我左手接过焊帽，右手握住焊把。“要注意熔池。”看我一脸茫然，张占伟赶紧解释，“说简单一点儿，就是用焊条把焊道熔化，然后让铁水凝固在一起。”我把焊帽扣在脸上，眼前漆黑一片，根本不知道焊条会戳在哪儿。

以前老在报纸和电视看到焊工一手拿着焊帽，一手握着焊把，然后就是焊花飞溅。对于焊工辛苦的认识，也只是停留在脱下来的焊工服戳在地上能立住，每天要喝掉5升水的描写上。等到自己真正上手才知道，其实焊工的不易远远不止这些。焊接先要起弧，可是焊条刚往焊道上一点就粘住了，要费好大力气才能掰下来；好不容易顺利起弧了，却找不到焊道在哪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总算是焊完了这道口。成型的焊口虽然没有七扭八歪，却也是左边缺一块儿右边少一块儿的，就像一条丑陋的蜈蚣趴在那里。

“为什么你焊出来的焊道会有纹路呢？”我疑惑地问。

“焊条在焊道之间做‘Z’字形摆动，而且摆动的幅度要一致，焊条的移动距离要均匀。”张占伟顿了顿，继续说，“咬边儿、起孔、夹渣、脱节等所有问题不出现，这是最基本的要求。除此之外，焊道两边要特别整齐，形成的纹路要特别匀称，才能算是一道合格的焊口。”

原来如此。焊接10毫米长度的焊道，焊把就要来回摆动五六次。如果是焊接壁厚27毫米、管径1024毫米的管道，焊接一遍，焊把就要来回摆动超过16000次。不算根焊和盖面两道工序，仅仅是填充作业就至少需要3个半小时。3个半小时内不停地、精确地重复同一个动作，需要焊工有怎样的耐心，又要付出怎样的努力，可想而知。这仅仅是一道焊口，一天呢？一个月呢？一年呢？

我们曾经为重点工程的开工而欢呼，曾经为关键项目胜利完工而庆祝。别忘了，是可爱可敬的焊工让焊道一点点延伸，让钢铁管道汇聚成龙，交错成网。今天，让我们也为他们喝彩吧。